1月23日，北京字节跳动一位28岁的算法工程师因突发心脏病，在北医三院经抢救无效去世，自称怀有两个月身孕的逝者遗孀在微信业主群倾诉称，自己无力偿还每月2.1万元、期限30年的按揭贷款，想要退掉这套位于广州、尚未交付的期房，料理完丈夫后事就回江西老家安胎、生育孩子。

舆论矛头再一次指向字节跳动公司长期存在的加班文化、高强度工作以及对员工健康状况的漠视，甚至有高赞评论认为「心脏和字节，最终只有一个能跳动」。过去一年来，诸多大型互联网公司遭受了法律上的反垄断监管和道德上的口诛笔伐。有官方权威媒体援引了《资本论》的剩余价值理论，抨击「大厂」利用不平等的雇佣关系对劳动者进行「剥削和压榨」。

实际上，没有一家互联网公司在劳动合同里规定了加班的强制性条款，相反，更多公司以丰厚的加班报酬作为诱饵，在字节跳动此前大小周、996工作制度下，部分员工的加班收入占月收入比重在三分之一以上。超出正常工作时长的高强度工作，多是基于诱导而非强迫。

为什么「互联网打工人」甘愿付出时间甚至牺牲身体健康换取额外的报酬？28岁字节工程师离世事件的另一个版本，是一个「房奴」为了同时应付月供和房租而疲于奔命的社会样本：

据报道，这对年轻夫妇此前在广州购买了一套期房，月供2.1万，期限30年，丈夫到北京字节跳动公司工作四年有余，妻子也跟随北上。两个人在北京还需要租房生活，月供之外还要承担房租

按照银行审批按揭贷款的一般条件，夫妻两个人的月收入至少要达到月供的两倍即4万元以上。先不讨论保障劳动者权益的法律和道德问题，字节跳动高于行业的薪酬水平以及可观的加班收入，至少满足了这个年轻家庭的刚性经济支出需求。

借债是对未来现金流的透支，对于国家、企业和个人都是如此。购房者需要为期房支付首付款并申请按揭贷款，获批后开始支付月供，但此时距离房产的竣工交付往往还有2-3年，这期间可以说是一个家庭生活支出压力最集中的时候，这类家庭可以总结为「双供家庭」，每月既交租金，又还月供。

在大城市，「双供家庭」不在少数且以刚需为主，一部分人还要想办法归还首付款中借来的部分。如此集中的家庭债务压力，迫使一些年轻的打工人严重依赖于加班所得，不仅仅是透支现金流，甚至在透支身体和未来。

房产预售制在全球普遍存在，但绝大多数国家及地区都是按工程进度支付首付款，到房屋交付、产权确立后申请剩余尾款的抵押按揭贷款，再履行还款义务。

几乎唯有国内的房产预售制，是在没有形成实际抵押品的时候就由银行放款并要求按揭人还款的。这可以称之为特殊预售制下的「超前回款」。

过去二十年，「超前回款」成为房地产开发企业到位资金及土地财政的重要来源，帮助实现了城市化的快速推进。但客观上，一是加剧了楼盘烂尾风险，二是增加了居民家庭阶段性的债务负担。

尽管我们的首付比例要求高于西方国家，居民部门杠杆率低于西方居民家庭，但由于按揭贷款利率水平更高且超前回款机制的存在，导致交房前这段时间居民家庭债务偿还压力更大。

更为尴尬的是，打工人加班加点顶着债务压力贡献的「超前回款」，自去年下半年以来大面积滞留于银行预售资金监管账户上，并没有起到此前一贯的资金融通作用。甚至有地方要求，所有预售回款都必须进监管账户，而这远超过楼盘开发所必要的工程保障资金，形成了极大的浪费。

字节28岁员工不幸离世背后的「断贷」和「加班」问题，间接地反映了「预售制」规则优化的必要性：

既然不允许开发商动用预售款，那么银行何必急着在没有抵押物的情况下放款给购房者，让首套房家庭同时承担月供和房租？

即使为了满足开发商及土地财政的资金需求，沿用「超前回款」机制，是不是可以给首套房家庭予以宽限期，待房屋交付入住后再履行还款义务？

如果「预售制」和「‍超前回款」不好动，那么用人单位是否应该特别考虑「双供家庭」的雇员，给予阶段性的居住补贴？

诚然，优化房产预售制规则是一回事，革除大公司的加班文化和保障劳动者权益是另一回事。但这两件事殊途同归，都是为了缓解整体社会焦虑，给予每个普通人免于疲于奔命的自由。

投稿作者｜阿磊

系FRM分析师

本文来自微信公众号“未来可栖”（ID:hifuturecity），作者：阿磊，36氪经授权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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