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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心思细腻，喜欢花花草草。我小时候，他就常常在家里养上几盆花，让单调的生活增加一丝色彩。

爸爸喜欢钻研，养花很有心得。他知道各种花的习性与喜好，养出的花别有一番风情，远近知名。记得在20世纪70年代后期，有一段时间特别时兴养君子兰，而且长春的君子兰非常有名。爸爸不知从什么地方搞到一颗君子兰种子，在他精心培育下，发芽、长叶，一点一点长大，最后竟然开花结实了。那是我们当地的第一株君子兰，引来无数人的好奇与观赏。

东北的花木品种少，小时总听父亲讲老家有什么样的花，开的花有多么漂亮。因为没有感性认识，也就姑妄听之。有一年，爸爸回南方老家，竟然带回了一棵栀子花枝苗，我很惊诧。我问他能栽活吗，他说放在房子里应该没问题。可以想象，在寒冷的东北，种植南方的花卉需要何等的精心呵护。看着栀子花一天天长大，总是好奇，它真的能开花吗？像我这种土生土长的东北人，还从未见过栀子开花是个什么样子。记不得过了多久，有一天枝芽上真的长出了花蕾，这令全家人眼前都为之一亮。于是，天天盼望着它开花，成了家中的一件大事。花一点一点长大，花蕾最终绽放，洁白无瑕，真的是芳香四溢。那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花卉了，自然也引来众邻居的赞叹。

爸爸还养过一株昙花。昙花一现，早就听说过，但从未见过。记得开花的时候是个傍晚，几乎远近邻里都跑来了，等着它开花，都怕错过那一瞬间。我也是在那个时候才第一次目睹了昙花的惊艳。

爸爸养花出了名，农场的广播竟然还报道了一番。上高中时，有一次学校大扫除，布置教室，说是还要评比。班主任老师突发奇想，对我说：“张萍，你家的花漂亮，搬来一点给教室点缀一下，我们也许还能拿个奖。”我一听脑袋就大了，因为爸爸的花是从不让人动一下的。他总是说花卉最不喜人过于随便把玩，小孩子家总是动它，一定活不好，更别说开花了。我知道，与爸爸要花不亚于与虎谋皮，可又不知该怎样跟班主任老师解释。回家之后，跟爸爸说了，不出所料，爸爸当场拒绝，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日子一天天过去，眼见评比时间快到了，感觉班主任看我的眼神都不大对了。回家又是一阵软缠硬磨，最后爸爸指着一颗刚压枝不久的花说：“那就拿那一盆吧。”我一看，这花实在不具任何观赏价值，有什么意义？可又没办法，硬着头皮把那盆花搬到了教室。很显然，得到的是班主任的白眼，也没为大扫除评比增加任何亮点。因为这事，觉得很长一段时间我在班主任面前抬不起头。

近几年，爸爸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没有精力去侍弄花草，花也凋败了许多。妈妈是个心粗的人，只会给花浇浇水，别无他法。时不时唠叨他一下，“养了花又不侍弄，花都快死了。”我家花的品种一天一天地减少，爸爸也很无奈。看到家里窗台上花越来越少，妈妈有时也增加一些。邻居不想养的花，她也拿回家里养着，什么“满天星” “小金鱼”的，开的都是一些很不显眼的小花。回到家里，我就说：“妈，在哪买的花？这个花不太好看。”妈妈总是说，这个是谁家里不要了、丢到门口的花，那个是谁家养了又不喜欢、就不管了的，“都是生命，有地方就养着呗。”我听后，说：“啊……原来是流浪花。听人家说过养流浪狗、流浪猫的，你是专养流浪花的。”妈妈听后，只是一笑，什么也不说，仍然天天给它们浇水。

这两年，爸爸养的最灿烂的花，就是那株灯笼花了。妈妈说，前年花开得很茂盛，结了满盆的小灯笼，很多邻居还让爸爸帮忙压个枝，也种一棵。2022年开了春，花就不断地萎靡，不知缺点啥；过了夏，花就快不行了。妈妈赶紧在其他花盆里压枝，希望能保住一棵幼苗。可是，压了一花盆的枝，竟无一棵成活的。

爸爸的花谢了，爸爸也永远离开了这个家。安息吧，爸爸，花是懂你的。（张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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